四个人点完了面挨个坐在长餐桌前,伦宏和八幡相邻,平冢静坐在八幡左边,雪乃在伦宏右边。
这家店的效率很高,他们刚点完餐没一会儿,拉面就端了上来。
“我们三个倒还好,都是常服,老师的礼服和这里格格不入,从其他人眼里看过来,大概会觉得很有意思吧。”伦宏将筷子用合十的双手虎口夹住,“我开动了。”
“要你管,吃你的面吧小子。”平冢静拿起筷子,“开动喽。”
“我要开动了。”八幡无奈地笑着,“拜托你少说两句,否则遭殃的是我啊。”
雪乃静悄悄地听他们插科打诨,“我也开动了。”
能够让客人耐心地排成长龙等待的拉面店,拉面的味道确实值得付出等待。
除了八幡外,都是第一次光顾这家拉面店的三人在吃下第一口后,脸上就露出的惊讶的神情。看来是对面的味道很满意。
他们一边吃面,一边聊些关于吃的话题,比如西红柿和黄瓜。
八幡和平冢静都不太喜欢这两道食物,准确的说,是不喜欢直接食用。黄瓜的话,作为酱菜还是能让他们接受。而伦宏表示这些食物生吃很美味的时候,两人露出了看野生草食动物一般的眼神。雪乃认为食物是大自然的恩赐,不应该挑食。
拉面并不是吃起来很耗时的食物,很快,这次共进午餐就快到了尾声。
平冢静似乎很喜欢这家店的味道,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,“既然你带我到了这么好的店里吃拉面,我也该带你去别的地方尝尝呢。”
她是在对八幡说。因为她本来只是借着偶遇他来逃避父母那里不胜其扰的当面催婚,却顺带到了一家合她口味的拉面店。
“有什么推荐吗?”
“嗯。我学生时代几乎吃遍了千叶一带的拉面店。不过老师和学生频繁歪出终归不妥,等你毕业了我再带你去吃吧。”
“不不不,老师您不必去,只要告诉我地点就好了。”八幡并不介意。
啪嚓。平冢静手里的筷子清脆地断成了两截。
“哎呀,我的一次性筷子断了。”平冢静苦恼地说。
“真是脆啊,断开的声音就和人的骨头一样呢。”伦宏认真地补充。
八幡留下了一滴冷汗,伦宏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,信口开河,哪有筷子正常拿着还会断……
“请务必带我去……”他立马改变说辞。
“嗯,你就好好期待吧。”如此回应的平冢静似乎更加期待。
感觉到危机解除的八幡松了口气,却注意到到右边的伦宏正捂着嘴笑。
“我说你这人……”他觉得中午选择出门吃拉面是件坏事也没准……虽然和人一起吃拉面感觉其实还不坏。
倒是雪乃,始终安静地在吃面,虽然这会儿眼里也盈满笑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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伦宏和雪乃在拉面店门口跟八幡和平冢静道别,然后乘车往游乐园而去。
到了游乐园后,走下车的雪乃回头问关车门的伦宏:“有什么想法吗,要去玩哪些项目?”
“既然是约会,选适合两个人一起的项目好了,比如说那边的。”伦宏伸手指向不远处的摩天轮。
她想了一下,“这样也好,刚吃完午饭,坐摩天轮也合适。”
然后他们一起往摩天轮的售票点走去。
坐上摩天轮后,两个人都没有说话。
雪乃静静地眺望窗外,感受视野的渐渐开阔。伦宏坐在对面凝视她,低眉浅笑。
在摩天轮逐渐升入最高点的时候,她才将视线从窗外收回,落在伦宏脸上。
沉默仍然继续,但是谁也没有要打破沉默的意思。
只需这样就好。此刻的二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涌出了相通的想法。
“快结束了。”在摩天轮的乘坐即将结束的时候,伦宏悠悠开口,“去看看别的项目吧。”
“嗯。”
这之后他们又把许多可以两个人一起的项目玩了一遍,海盗船、云霄飞车、跳楼机、旋转木马……或是悠闲,或是惊险,两个人都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每一个项目里,闲聊也只关于游乐园的内容。
许久以后,雪之下雪乃再回想起这个白开水般清淡的下午时光,仍然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微笑。也许就是从这时起,有些东西开始产生了变化,即便当时毫无自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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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Aspasia结束用餐后,伦宏将雪乃送到了公寓门口,他看了一眼手表,“唔,九点十七。”
“也不算晚。”雪乃笑道,“真的不进来坐会儿?”
“不了,明明已经这么晚了还说不晚……早点休息,否则明天醒来,你的眼圈就会变得和你喜欢的威尼一样了。”伦宏撇撇嘴。
“好,我答应你,现在立刻进屋洗澡,然后睡觉去。晚安。”
“嗯嗯,晚安。”伦宏说完,轻轻地抱了雪乃一下,就转身往电梯走去。
雪乃在电梯门合上的同时关了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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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幡的生日到了,不过由于过生日的他没有接受伦宏的派对提议,他的生日就自己在家里过了。
伦宏只是将包装好的礼物差人送到了他家。
“喂喂,生日礼物送把小刀是什么意思?”八幡在拆开礼物后,看到这出人意料的礼物,马上给伦宏打了个电话过去。
“哦,已经收到啦?怎样,那把小刀的做工很棒吧,出自名家之手哦。”
“是挺棒的……不对,你该回答我为什么送刀?由比滨生日的时候你也打算送刀,难道你是刀具收集爱好者?”
“这倒不是。只是有一个说法呐,说无论哪个男人身上都会备一把刀,不是为了伤害谁,而是为了拿来保护心爱的人。”
“我还是单身,有必要这么早准备好刀?”八幡感觉无力吐槽。
“你又来了……算了,如人饮水冷暖自知。我就不多嘴了。”伦宏在电话那头无奈地挠挠头,“对了,其他人有给你送礼物吗?”
“由比滨送了一个猫项圈,雪之下送了一套夏目漱石的书。都是用的宅急便。”
“地址是我提供的。只有侍奉部的我们几个送了?”
“我没有和其他人说起过生日的事情。”
“那你家的妹妹呢?”
“小町就是最好的礼物,她不需要再额外送什么了。”八幡说这话时的得意表情,隔着电话伦宏都能清晰地模拟出来。
“如果你哪天被令尊或者令堂打断了腿,记得和我联系。我可以帮你找德国最好的骨科医生。”
“为什么是德国?等等,为什么我会被打断腿?”
“德意志的骨科世界第一嘛。”伦宏笑了起来。他没有回答八幡的第二个问题。
八幡其实也是明知故问,“想和妹妹结婚难道有错吗?”
“哇哦,听到你这么说,由比滨同学会很悲伤的吧,各种意义上的。而且你在家不是?你妹妹不在?”
伦宏话音刚落,就听到电话里传来小町的声音,“哥哥你的妹控发言真是越来越糟糕了,小町觉得刚才哥哥的发言得分很低。”
“不是应该得分很高才对吗?”
电话已经被放下,八幡开始和小町斗嘴了,伦宏说了声“再见”然后挂断了电话,虽然八幡不一定有听。
“比企谷同学发生什么了?又是妹妹又是骨科的?”在伦宏挂断电话的同时,雪乃问道。
伦宏还是和以往一样,只要不是去财团那边处理事务的话,能往雪乃这边跑就每天必到。
他把电话那头八幡说过的话又跟雪乃学了一遍,雪乃蹙眉,“比企谷同学真的无药可救了,我觉得在他犯下大错之前,把一切都防范于未然比较好。”
“真的是不留情面呐。”伦宏嘴角抽搐,“八幡也就嘴上说说啦。”
“我也只是说说,你这么紧张干嘛?”
伦宏托腮的手一滑,他的头差点由于瞬间失去支撑点落在茶几上,“吓我一跳,我还以为你是真打算要我去做点预防工作了……”
雪乃嘴角勾起一个调皮的弧度,手下不停地写着作业。
伦宏继续保持托腮的姿势,右手在作文本上写国文的暑假作业。
“话说啊,再有几天就该是烟花大会了,雪乃决定好了穿什么去吗?浴衣或是常服?”伦宏嘟着嘴问。
“你希望我穿什么?”
“呃……我感觉这个问题是个陷阱,无论我选哪头,你都可以说‘难道我穿另一身就不好看吗’之类的,所以还是你决定吧。”伦宏讪笑,视线落在电视柜上,他在说那句猜测的台词时,还捏着嗓子模仿了雪乃的语气。
雪乃行云流水的书写停住了,抬眼看他,不置一词。
空气突然陷入了极度的安静之中,他感觉到周围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分,“奇怪啊,屋里的空调温度是不是调低了,我身上居然发冷了……”
一边说话一边扭回头看雪乃,然后对上了雪乃那极度和善的微笑。
伦宏瞬间僵直。
“啊啦,你好像说了很有意思的话呢。”
“开个玩笑,想哄你开心嘛……”他越说越没底气。
看到伦宏那夸张到滑稽的害怕表情,雪乃噗嗤地笑出来,“嗯,我也想逗你玩。”
失笑只是刹那,下一刻她恢复了从容,“既然你说让我决定,我就不现在说了,等烟花大会那天你就知道了。”
“好~好,你卖的关子,我一定买。”伦宏敛起表情,认真地说。
他又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,“对了,由比滨同学一定会向八幡发出去看烟花大会的邀请吧?”
“不否定这种可能性。”
“唉,由比滨同学能有多大的进展呢,八幡这人真是……即便接受了邀请,结果整个烟花大会也可能只是那两个人一起逛逛,顺带看烟花。到头来什么变化也没有……”伦宏懒懒地叹气。
“你好像很在意那两个人的进展呢?”
“倒也不是在意。只是,打心底会对他们那样普通的少年少女送出祈祷罢了。普通地出生、成长,然后遇到另一个普通的人,享受普通人会有的幸福。”伦宏目光失去了焦点,不知道落在了哪里。
“羡慕吗?”
“我也说不清楚。会羡慕别人的人生,很多时候是因为对自己而言自己的人生毫无可取之处。可我却很舍不得现在的时光。”他露出无心的笑。
雪乃心知肚明,他舍不得的理由。
“啊——果然我们有必要给那两个人一点帮助呢,主要还是帮由比滨。”伦宏拉着长音感慨。
“不帮比企谷同学吗?”
“八幡本质上也是个温柔的人,只不过他所表现出温柔,会很难与一般的价值观所见容。但只要是理解了他的那种温柔,都会敬佩他。会因此而想要靠近她的女生也会存在。”他的面容恬静,“所以,我们得稍微再推由比滨一把,赶在她遇到对手之前呢。”
“你这么看好他,那你眼里自己又是个怎样的人呢?温柔吗?”
伦宏神情凝固了一瞬,又迅速柔软下来,“不,我从来就不是个温柔的人。温柔的人对谁都会温柔,我却只懂得对身边的人好,或许看上去像温柔,实质上只是一种私心。严苛点说,我才是真正差劲的那个人。”
所以你才这么不在意自己吗?雪乃默默地想,没有说出口。
“但我并不会讨厌自己哦,倒不如说很喜欢这样的自己。因为有私心,才会觉得自己像个人一样活着,而不是一部冰冷的,为了维持那个财团的机械。我在乎的太少了,为了那一点点在乎的,拼上性命也没关系。”伦宏狡黠地看着雪乃。
雪乃的担心挂在脸上,一眼就能看得出。故而伦宏想要尽可能地表达出自身的想法。
这些话让雪乃有些木讷,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。尤其伦宏那狐狸般狡猾的表情,是显而易见的演技,让她分不清这究竟是沉重还是轻巧。
末了,她只好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,收起担心,一缕温淡的笑容出现在脸上。
伦宏的紫色眸子里也再度盈满笑意。
——只是,世上有些东西,往往会一语成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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